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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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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楔子 3甲子 夜未央 4乙丑 堂邑侯陈氏 5丙寅 第一公主家 6丙寅 第一公主家(下) 7丁卯 避雨 8丁卯 避雨(下) 9戊辰 长信翁主 10己巳 疑斑 11庚午 杯弓蛇影 12庚午 杯弓蛇影·下 13辛未 神箭 第13章 壬申中杀 第14章 癸酉刘荣&刘彻 第15章 甲戌阿彻&阿娇 第16章 乙亥番外——兔兔 第17章 丙子2邂逅 第18章 丁丑胶西胶东 第19章 丁丑胶西胶东·下 第20章 戊寅请托 第21章 戊寅请托·下 第22章 己卯‘联姻曲’之意外 第23章 庚辰‘联姻曲’之义薄云天 第24章 辛巳加料 第25章 壬午树中君 第26章 癸未“不能总这样阿” 第27章 甲申恩宠 第28章 乙酉爱情乎?奸情乎? 第29章 乙酉爱情乎?奸情乎?·下 第30章 丙戌‘联谊曲’之牺牲 第31章 丙戌‘联谊曲’之牺牲·下 第32章 丁亥公主婓 第33章 戊子3不容 第34章 己丑四姐弟 第35章 试探 第36章 庚寅求陇望蜀 第37章 辛卯‘联姻曲’之郎情妾意 第38章 壬辰连环 第39章 癸巳美妾 第40章 癸巳美妾·下 第41章 甲午肥鹿 第42章 乙未迂回 第43章 乙未突进? 第44章 丙申愧疚·上 第45章 丙申愧疚·下 第46章 丁酉壮举·翁主 第47章 丁酉壮举·公主·上 第48章 丁酉壮举·公主·下 第49章 戊戌转折 第50章 己亥愤怒的大臣 第51章 己亥栗公主的命运 第52章 庚子4成人教育 第53章 辛丑纷乱 第54章 辛丑结婚畅想曲·上 第55章 辛丑结婚畅想曲·下 第56章 壬寅红色炸弹 第57章 癸卯不速之客 第58章 癸卯不速之客·下 第59章 甲辰情|色|事件 第60章 乙巳岂能无我? 第61章 丙午家法 第62章 丙午惩戒 第63章 丁未美人归处·上 第64章 丁未美人归处·下 第65章 戊申远大志向 第66章 己酉爆发 第67章 己酉爆发(下) 第68章 庚戌难兄难弟 第69章 庚戌难兄难弟〔下〕 第70章 辛亥失踪的新郎 第71章 壬子5快意事 第72章 癸丑联姻曲之‘快板’ 第73章 甲寅帝国正朔 第74章 乙卯落空 第75章 丙辰庇护 第76章 丁巳萧墙 第77章 丁巳萧墙〔下〕 第78章 戊午联姻曲之‘下嫁’ 第79章 己未联姻曲之‘避嫌’ 第80章 庚申贼子 第81章 庚申佳婿 第82章 辛酉庶孽 第83章 壬戌夫妻 第84章 癸亥@联姻曲之‘低娶’ 第85章 甲子II良宵引 第86章 乙丑惊异 第87章 丁卯兄妹 第88章 入局 第89章 弄巧成拙 第90章 又一对? 第91章 梦境 第92章 按下葫芦起了瓢 第93章 幕后 第94章 会盟 第95章 和亲‘公主’ 第96章 送上门的艳福 第97章 私情乎? 第98章 胶东王的建议 第99章 肥猪 第100章 表兄阿兄 第101章 某娇的恶劣影响 第102章 □□ 第103章 石公主 第104章 女官 第105章 第106章 第107章 第108章 探病上 第109章 探病下 第110章 第111章 跟着感觉走 第112章 弟弟 第113章 了结 第114章 绿上柳梢头 第115章 休闲 第116章 人才 第117章 姑嫂妯娌 第118章 婆媳妯娌母女 第119章 惊闻 第120章 参谋 第121章 美人美人美人 第122章 热闹 第123章 尘埃落定 第124章 红色炸弹 第125章 活宝 第126章 皇太子的善意 第127章 问世间婚姻为何物? 第128章 无语 第129章 教育问题 第130章 世界真是太危险了上 第131章 这世界真是太危险了 第132章 平湖月明珠有泪 第133章 大国皇室之思维取向 第134章 冤冤相报 第135章 番外黄粱一梦上 第136章 番外黄粱一梦 第137章 从长门到上林 第138章 新 第139章 新年快乐 第140章 木兰秋菊 第141章 大寒 第142章 从男孩到男人 第143章 朱珂 第144章 少女情怀 第145章 莫道 第146章 不消魂 第147章 妃子笑 第148章 无事生官府 第149章 更新更 第150章 更新更 第151章 更新 第152章 更新 第153章 更新 第154章 更新 第155章 更新 第156章 更新 第157章 更新 第158章 更新 第159章 更新 第160章 更新 第161章 更新 第162章 更新 第163章 更新 第164章 更新 第165章 更新 第166章 更新 第167章 更新 第168章 更新 第169章 更新 第170章 更新 第171章 更新 第172章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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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甲寅帝国正朔
《未央金屋赋》
作者:唐棣之华
更新时间:2024-04-28 09:11:00
字数:20368字
    www.xqxs.com,最快更新未央金屋赋 !

    月夜,未央宫的边门开启,

    马儿脖子上没挂铃铛,宫车静悄悄地驶出皇城。

    刘荣看看骑在马上的弟弟刘德,又望望门窗紧闭帘幕尽垂的车厢,欲言又止:“弟君……”

    “大兄,无忧。小弟必护细君……安全。”河间王刘德冲兄长拱拱手,拽拉马头,紧随宫车而去。

    等弟妹都看不见了,刘荣才回头仰视未央宫门两侧巍峨的宫阙,深深叹息——这回父皇是气极了,所以才会连半宿都容不得,命内史连夜出宫出城,去郊外的离宫。

    ‘眼前这一劫,勉强是过了。但,以后……’

    太子宫的亲随拥上来,刘荣疲惫地摆摆手,走向自己的马车:‘算了,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 ★☆★☆★☆★☆ ★☆★☆★☆★☆ ★☆★☆★☆★☆

    太阳高高地升起来,

    将灿烂的阳光洒向九州大地;

    仿佛,才过去的黑夜和夜色中的是是非非……仅仅只是个幻觉。

    未央宫的金华舍,此时从里到外透着喜气。

    今天是诸王入宫探望生母的日子。宫室内,汉宫夫人贾氏正拉着长子刘彭祖说笑话——栗夫人的笑话

    “咯……咯咯!” 贾夫人以袖遮口,象个小女孩般止不住地的乐,几乎要坐不稳了。

    面对亲生儿子刘彭祖,贾夫人毫不掩饰对皇太子生母的鄙视:“栗惠兰……亦有今日!啧啧,今上仁厚,否则……”

    是啊,当今皇帝是仁慈的;

    否则,作为大汉开国以来第一个未婚先孕且抵死不悔改的公主,内史还真讲不准会落到什么下场。

    “内史既离宫,皇父之意……其人不提也罢。”

    赵王刘彭祖静静坐着,等贾夫人笑够了,才好言好语提醒母亲:父皇既然没下令强灌的堕胎药,还允许内史住到离宫去,此事暂时就揭过了。反正与我们这支没直接关系,最好连议论也不要参加,免得无缘无故惹是非上身。

    “阿母,栗太子尚在呀!”赵王知道这些年来因刘荣做了皇储,栗夫人在后宫趾高气扬四处插手,很是得罪人;包括自己母亲在内的几位夫人都暗中不满很久了。

    然而,刘彭祖并不认为经此丑闻,外朝和内宫的格局就有什么重大变化——说到底,女子是依附于父兄的。

    只要栗太子一日不倒,内史照旧是少一代中含金量最高的公主!

    “知矣,知矣!” 贾夫人挥挥手,她也就是在亲生的长子面前唠唠,还特意等到次子中山王和平度公主都去摘木芙蓉之后。

    赵王笑笑,换了个话题,也是他今日入宫的主要目的:“阿母,‘年’已近;从弟蟜不日将归。细君与从弟之事……”

    按刘彭祖的想法,趁陈蟜回家过年,就把平度和陈蟜的婚事给定了,省得夜长梦多。

    上次就因为一直含含混混的,没摆上台面讲明,才险些让太子宫截了胡——虽然最后那边也没得逞,给内史公主折腾坏菜了;但前车之鉴,不得不防。

    “呃……”没料到长子会提及女儿的婚姻,贾夫人沉默,好一会儿才含含糊糊道:“嗯,此事……需从长计议。”

    “母亲,事不宜迟。”刘彭祖立刻表示反对。

    “彭祖呀,” 贾夫人又找出个理由:“平度……尚年幼。”

    ‘年幼?平度虽不大;但这样年纪的,搁民间都能出嫁了。’赵王挑起一条眉毛,缓缓说:“可……先行‘定’婚。”

    做母亲的沉吟半晌,就是没松口。

    “阿母?”这下,刘彭祖觉出不对了:“莫非……阿母不喜从弟蟜。”

    大汉赵王匪夷所思的望着亲生母亲。

    要说陈蟜的条件,在整个大汉上流社会来说都属首屈一指——少年得志,万户侯爵,天子亲厚,本人健康英俊又没任何不良品性——若是连陈蟜都不满意,赵王还真不晓得平度妹妹能嫁谁了?难道嫁神仙?

    “否,否!” 贾夫人急忙摇头,闷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告诉儿子:她想着,能不能两桩婚事一起谈?陈蟜和平度,刘胜和阿娇。

    贾夫人意味深长地说道:“吾儿当知,汝弟属意阿娇以久。”

    ‘知道,当然知道!’赵王刘彭祖低下头,翻个大大的白眼。

    但他同时还知道刘端不惜血本买高档湖珠磨粉;刘发人在长沙,却书信不断,随信附各种土特产和新奇玩物;刘彻前有金屋盟誓,如今更使出吃奶的劲儿讨好长公主窦太后外带两个陈公子;王夫人的二儿子削尖了脑袋往长信宫钻……就连已有家室的皇太子和鲁王,明里暗里的,都不能说完全绝了念头。

    按按太阳穴,刘彭祖抬起头,直视母亲:“母亲,今弟君膝下……庶男几人?二十?二十二?”

    “二十……” 贾夫人闻言,一窒:“有、有三。”

    手中的折扇转转,赵王似笑非笑瞟了母亲一眼,凉凉问都到这份上了,还扯什么婚事啊?难道弟弟对心上人表达爱慕的方式,就是和别的女人多生孩子?

    贾夫人脸上发烧,但还是坚持着为小儿子说说好话:“贵为皇子,开枝散叶……乃份内之事。”

    “阿母所言……不错。”刘彭祖是孝顺儿子,欠身,低头,不反驳母亲的话。

    坐在席上摆弄摆弄折扇,然后,冷不丁问上一句:不知母亲会不会为平度找个有二十——哦,不,减半论——十个庶子的男人当丈夫?

    贾夫人想都没想,直接就摇头。这怎么可能?

    头摇过,才发现自己入套了。

    贾夫人气急加无奈地瞪着自己的长子:“彭……祖!”

    刘彭祖‘嘿嘿’一乐,像模像样从席垫上跪起,对贾夫人长揖告罪。

    闹过笑过,赵王才正色劝告母亲还是别把两桩事往一起牵扯,紧着将妹妹和表弟的好事定下为宜——小心,别两头落了空。

    汉宫夫人贾氏,不置可否。

    目光,落在手边的帕子上,

    平度公主亲绣的丝帕……嫩绿的枝叶,柔柔的花瓣,一簇簇一捧捧的雏菊。

    色彩鲜明,简单,可爱——就象她的女儿。

    “哦,哦……” 贾夫人随口敷衍着,迟疑不定。

    贾夫人心里明白;

    对长子,她没说实话。

    之所以迟迟不确定,之所以对长公主的试探装聋作哑,真正的原因在于——陈蟜。

    隆虑侯显赫多金不假,人才出众更是真。

    但……仅仅凭此,陈二公子就合适做女儿平度的丈夫吗?

    ‘单纯的平度,能掌握住跳脱的陈蟜?’

    ‘心思难测的长公主次子,会对女儿上心吗? ’

    搜索十多年来所有的相关记忆,贾夫人都找不到陈蟜对自家女儿情有所钟的证据。陈蟜对平度是好,但那是对作为公主的平度好?还是对作为表妹的平度好?或者,是对阿娇密友的好?

    拿不定主意啊!

    揉揉额头,贾夫人轻叹:‘还是……再……等等吧!’

    ★☆★☆★☆★☆ ★☆★☆★☆★☆ ★☆★☆★☆★☆ ★☆★☆★☆★☆

    新年不远了。

    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重要节日,汉都长安城的千家万户忙得热火朝天。

    值此时节,馆陶长公主官邸的年节筹备却意外地陷入半停顿状态。

    几乎所有准备工作都没落实呢!却有近一大半的仆役叉着双手,闲坐的闲坐,唠嗑的唠嗑,无事可干?

    “家老,家老,此……甚?”

    内宅和外院的中间地带,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在长公主官邸诸多管事的簇拥下,正指着田庄上送来的各种农副产品,问东,问西……

    被抓差的家老有问有答,是腊鸡腊鸭还有腊狗。

    阿娇凑近些,认真观察观察失去了毛发、皮色变得十分诡异的*鸭鸭狗狗,还用手里的木简朝其中两只背上肚子上戳了戳。马上,第二个问题到了:“此物,何如制得?”

    家老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通腊禽腊肉的制作过程,从用料到工艺详详细细;然后,再补充选购秘籍,就是以什么价格才能买到名副其实的好货;最后,以‘贮藏方法’作为结尾。

    不是老头罗嗦,实在是这位贵女近期不知怎的,突然对庶务发生浓厚兴趣,不管什么都喜欢来个寻根问底。于其等翁主一项接着一项问,还不如一次性倒出来——节省时间。

    老管家的讲述简单明了,条理分明。馆陶翁主听得颇显满意,连连点头。

    旁观的众管事见了,暗暗松口气,望望天各自寻思着:‘这下,好歹可以快点了吧!’

    似乎想到什么,娇娇翁主猛停笔;

    扭头,遥指遥指另一头院墙下并排几只木架上挂满的风鸡风鸭,问出第三个问题:“毛之外,何异?两者……孰优?孰劣?”

    大家齐齐垮了脸!

    好在家老经的事多,只微扭扭嘴角,就从容不迫地开始又一番演说:主要是制作手法不同。风制是在去除内脏后,将盐和香料塞进鸡鸭腹内,由内而外;腌腊制品,则反其道而行之。

    至于成品的味道嘛,很难评述;风味不同,看各人喜好吧!倒是在储藏方面,腊制品比较有优势,能保存得更长久些。

    “如此呀!” 长公主的女儿边听边用刀笔在木简上刻刻画画,勤奋得不得了;刻满一支,交由吴女官收着,再换一支新的再刻。

    有年轻的执事不耐烦了,在人后偷偷扯故交的衣裳边,悄悄声抱怨些‘翁主从不碰腌腊制品,问那么多那么细干嘛?’‘好多活都没分派呢’‘大伙儿耗在这儿,白耽误功夫’‘太子妃和王主静怎么也不干涉一下,尽由着翁主使性子’之类言论。

    ‘太子妃可管不了小姑。至于楚王主,巴结翁主都来不及呢!’他的朋友刚打算对上几居,被站在前面的某资深管家——也是亲戚长辈——回身扇个巴掌,捂脑袋不敢开口了。

    管家教训完自家小辈,转而朝年青执事冷笑两声,做了个请的手势。其肢体语言明确无误:‘不耐烦?不愿意候着?尽管走人!有谁拦着你啦?’

    年青人吧唧吧唧嘴,就此偃旗息鼓。今儿到的年货种类多,范围广;万一被问到而人不在……让娇娇翁主等的后果很严重,很严重的。

    下人们之间的暗潮,主人家才不会去留意。

    关心过腌腊制品,馆陶翁主的注意力转移至谷物和干果。

    见长公主的女儿走近,负责五谷杂粮的管事急忙出列,手脚利落地松开若干粮食口袋的绑绳,好方便少女主人随时抓一把。

    掬半捧,放到鼻下闻闻……

    馆陶翁主的新问题又出炉了:“家老,何因……旧麦?今夏之新麦呢?”

    为将来的出游大计,娇娇翁主如今对庄稼收成万分关注,新麦入仓的日子记得清清楚楚。所以当发现放着现成的新粮不吃,反而吃成粮,少年贵女感到万分惊讶。

    ‘哎,我们家翁主从小吃稻米,以前从不关心麦子。’家老殷殷勤勤地解释: “翁主,新麦阳气重,克人;不宜食用。”

    “甚?甚?”娇娇贵女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本能地感觉别扭。

    比如新鲜蜂蜜,那必定归大母、母亲和自己喝;而过了一年的蜜,别说宫里的贵人了,她都不忍心亏待兔子,顶多赏赐赏赐普通宫人。新织的丝绸非但漂亮,也耐穿;放了几年后丝织品就脆了,即使缝成衣裳也不牢靠……总之,除了酒和文物,哪有旧货比新品强的?

    叫过抱兔子的甄女,将手里的麦子送到胡亥的三瓣嘴边。胖胖兔嗅都不肯嗅一下,厌恶地别过头,其傲娇程度令一众的人类管事好不郁闷。

    馆陶翁主陈娇‘咯’地一乐,抚抚兔子的脑袋,扭头看家老:“家老,理……之安出?”

    “咕~~~~翁主呃!”饶是久经锻炼的家老此时也只有苦笑了,这都是关中的老规矩,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还真没法引经据典来证明。

    正为难着,院门处传来隐隐的骚动。

    不多时,随着一阵香风,城阳王主刘妜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细君……”王主妜走到阿娇跟前,笑问怎么不待在琨居却跑到外院,害她这一通好找。

    家老如蒙赦免,

    急忙退开几步,率所有管事执事向城阳王室的贵女行礼、问安。

    “阿娇,阿娇……”刘妜王主拿出张请柬,直接塞到馆陶翁主手里:“吾之‘笄礼’。莫忘哦!”

    阿娇随手接下请柬,捏在指尖晃晃,视线依然流连在各色农产品上。

    ‘怎么这样冷淡?’刘妜王主觉出异样,略一思索,果断道歉——为刘婉婚礼当日的自作主张道歉。

    她冒昧了,不该不经同意,就擅自安排辛追坐阿娇的席位。

    见表姐认错,阿娇气顺了些。

    当天晚上她才和石长公主家的表弟聊了两句,谁曾想一回头,竟发现辛追就坐在自己身后?偏巧这时仪式开始了;而碍于刘妜的面子,也不好赶人,只能先由辛家女呆着……

    问题是婚礼结束后,好几波王孙公子跑来向她打听美人的情况,搞得娇娇翁主不胜其烦不胜其烦。

    向管事们挥挥袖子,示意大家可以先散开了……

    阿娇紧盯着表姐的脸庞,决心搞清楚辛追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城阳王女如此煞费苦心地将她引入上层贵族圈。父兄无官无职的,正常情况下别说登堂入室了,辛追连梁王女婚礼的门都进不了。

    “急子乃吾女伴……呃!”对上陈表妹澈清澈清的凤眼,刘妜有些语塞。

    阿娇摇摇手中的请柬,目光中闪过不悦——敷衍?还在敷衍!请问,哪个王室会无缘无故给嫡王主选个平民当女伴?

    明白不说实话过不了关,王主妜只得细数家族往事……

    陈王后的王后生涯,并不是总一帆风顺的。

    城阳后宫中的女人哪怕比不上长安未央宫,过千之数总是有的。大概十年前,一位城阳国当地豪强献入宫中的美女脱颖而出。花容月貌兼聪明灵巧,大美人极得宠爱,先后生下城阳王刘喜的庶长子、庶三子和庶四子;风头之健,让陈王后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就在陈王后的日子渐渐艰难时,某个比较受宠但宫女出身的姬妾主动来投诚了。

    此姬妾十分聪明,表面上对美女恭恭敬敬,对王后不屑一顾;暗地里,却通风报信,遍寻美人的不是。终于有一天,找到致命错处,一举要了大美女的命。

    ‘精彩!精彩!’阿娇听的入迷,转瞬,突然感到不安:‘这么深藏不露、演技卓越的聪明女人,能安于妾位?别是前门驱了虎,后门又进来狼。’

    馆陶翁主沉思着问:“从姊,至今,姬……何如?”

    王主妜避开表妹的眼光,轻轻道:“不幸,殁于难产。”

    “噢……哦哦!”阿娇眨眨眼,点点头,拖长的语调透出股莫名的意味。

    “非也,非也!姬九岁入宫;及产子,年不足十四……” 城阳王女见表妹想岔了,赶紧予以澄清。

    姬妾立了大功,被母后引为心腹,待遇优厚。怀孕期间也受到非常好的照顾;可就是生的时候,孩子卡住了,怎么也生不下来,熬了两天一夜,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改变一尸两命的悲剧。

    ‘可怜!才十四啊……好像这个年纪,能平安生出小孩的真不多耶!’阿娇唏嘘几声,忽然想起话题似乎扯太远了:“从姊,辛追……”

    城阳王女:“辛姬……乃辛追之姑母。”

    辛姬去后,陈王后甚为想念,就从她母家接来了其长兄的女儿养在宫中,给女儿王主妜作伴;顺便也接受全套的贵族教育。

    “如……此……”前因后果,全清楚了。

    然而,娇娇翁主依然疑问地看城阳表姐——既然有心抬举,在城阳国发嫁就是,干嘛还引进京都来?

    妜王主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辛追出落得漂亮,性子又讨王后王女喜欢,本来是预备给王太子刘延做侧室的。不过,等王太子迎娶了太子妃窦缪窦福音后……

    “哈哈,娇知矣,知矣!”阿娇忍不住的笑:“从姊福音,深具乃母之风。”

    南皮侯夫人就是个厉害主母,明里大度,暗中好妒——南皮侯内宅的侍妾全由夫人亲自挑选,个顶个老实,活像木偶摆设;外来的,无论是买来还是其他权贵赠送,或二十天或三个月,一律销声匿迹也。

    ‘福音表姐就是答应王太子纳妾,也绝不会接受从小在王宫长大的辛追。’阿娇思忖着。

    王主妜同样点头。就是因为看出这点,陈王后怕耽误女孩子,就备上份厚厚的嫁妆,将辛追送回父母处,听凭婚嫁。可没想到……

    ‘送回亲生父母身边,还能有什么问题?’这回,娇娇翁主不懂了:“何如?”

    “未曾想,未曾想……”刘妜叹口气。

    没想到,辛家是个惯于用女儿换前程的家族——有机会利用机会,没机会创造机会。见辛追貌美多姿,又受过完整的贵族教育,就坚决不肯将女儿许给普通青年才俊;偏偏辛家富裕却没门第,真正的高门大户也不愿联姻,于是高不成低不就,反而难嫁。

    说到这儿,王主妜皱紧了眉头,恨恨地告诉表妹,拖到现在辛家越发无耻了,竟打算把辛追嫁给高官权贵为妾,以攀附京中的高门,成为家族子弟进身之阶:“阿娇知否?急子之父,欲嫁女予……予‘北平侯’!”

    “北、北平侯?”阿娇惊得瞪圆了眼睛。

    北平侯也是亲戚,堂邑侯太夫人那边的亲戚。

    算起来,现任北平侯是张氏太夫人的堂兄,远房堂‘兄’。很风趣的人,背不驼,腰不弯,思维敏捷,声如洪钟,年近——古稀!

    想想刚年过四十,就被刘婉大骂糟老头,宁冒生命危险私奔也不肯嫁的公孙诡;北平侯要怎么算?

    “唉!”刘妜又叹口气。辛追是有父有母的人,婚姻权掌握在家族手上。她是外人,不能插手太深,就想着既然逃不掉做妾的命运,与其配给土埋半截的老朽,还不如去伺候年青显贵。

    如果能被看中,成为哪位皇子的侧室,虽说名分差点,但至少能白头偕老啊!若运气再好一些,能生个王子,就算终身有靠了。

    “从姊……大善,大善!”阿娇把请柬放进左袖管,拍拍妜表姐的肩膀,表示谅解了。

    娇娇翁主拉着表姐去看活物,庭院里新建了临时畜棚,年货中的家畜一半养在这里,要用了就来活抓现杀。边走,边问明天的笄礼:“从姊妹字何?”

    城阳王主刘妜:“道……茂。”

    “道茂,道……茂。”阿娇品品涵义,连连点头:“妙字。”

    鸡栏旁是鸭圈;两边都是禽头攒动,鸡对鸭讲,分外热闹。馆陶翁主看得有趣,一心二用地问表姐这次来是专为送笄礼请帖的吗?

    “哦,非也。”妜王主摇摇头,她还送来了次兄刘吉给馆陶长公主的年礼。

    “咦?卫氏呢?”阿娇奇怪——给长辈送年礼是当家主母的职责,该卫氏夫人亲自出面,怎么让婆家的小姑代办?

    要知道城阳王子刘吉成亲后因为要长居京师,就分出来单过了。而刘妜未婚,属于王室本家。

    “细嫂呀,卧床矣!”说到卫氏,城阳王女锁了眉头:“太医曰其气虚,尝见红……必静养。”

    “见红?!”就算对孕产所知寥寥,馆陶翁主也明白见红是孕妇的大忌;

    转念一想,顿时释然,肯定是累的,操办婚礼嫁妆等等给累到了——这段时间按下葫芦起了瓢,几桩喜事都扎堆了,还件件都扯得上关系,能不累吗?

    ‘怀孕了,都没法儿好好休息……’招手让甄女近前,搂过胡亥,娇娇翁主对出嫁女子的操劳人生可劲儿腹诽:‘做儿媳妇,真倒霉。’

    孕妇不是未婚少女该费心的话题,王主妜没兴趣多说,就抓着娇娇表妹问起了农田:是不是该趁着深秋初冬的少雨季节好好规制规制田垄和引水渠,为来年的春耕做做准备?两家土地相连,一起弄的话效率高。

    “呀?从姊?”阿娇一怔,匪夷所思地望着城阳表姐。自家的田地,自家清楚;周围的邻居地主中,可没有城阳姑姑家啊!

    “周氏啦!”见陈表妹没明白,王主妜追加解释——周坚半年前买了块新地,正巧与娇娇表妹的田庄接壤。

    “周~~坚?咯……咯咯!从姊,佳期……未至呢!”阿娇指指表姐,抱着兔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婚礼还有五天!

    人还没嫁过去呢,就为夫家产业操上心了。

    真是见过起劲的,没见过这么积极的。

    别说阿娇翁主了,连站在后列的女官宫娥们都是禁不住地掩口偷笑。

    城阳嫡王主雷打不动,

    非但没脸红,不发窘,反而悠闲自在地从胸口掏出个锦囊,打里面拽出成串的钥匙,在翁主表妹面前摇得‘丁零当啷’响。

    “从姊,此?”阿娇端详钥匙,越看越心惊——这类质地和款式的钥匙,通常只用在富贵人家的钱柜和金库。

    红霞,飞上粉颊……

    刘妜王主半娇羞半自豪,仿佛落在打开蜜罐上的蝴蝶,甜蜜幸福无限:“吾入京之日,周郎~周郎~以家中契帐财帛……尽数托付。”

    娇娇翁主不笑了。

    凝视钥匙良久,轻轻摇摇头,微微弯腰冲城阳表姐致致意,感慨道:“得夫如此,吾姊……幸甚。”

    刘妜王主含羞,点头。

    谁说不是呢!放眼京都长安,有的是嫁过门二三十年、连孙子都有了,还从没沾过夫家财权边儿的媳妇呢!

    至此,修整农田正式进入讨论。

    正说着,院门口一阵忙乱。

    不久,就见城阳王子刘吉步履匆匆地进来。

    “从兄?”阿娇奇怪的看向刘妜表姐——他不是要照顾怀孕的卫氏,不来了吗?

    王主妜也是惊讶,迎上去问道:“阿兄?乃……卫氏?”

    “阿妜,卫氏无碍。”

    王子吉边安慰妹妹,边紧紧地紧紧地盯着馆陶表妹:“阿娇……”

    “阿娇,知……知否?”

    跑得急了,城阳王子说话都带着些喘:“阿娇……阿娇?”

    大概猜到刘吉表哥想问什么,娇娇翁主将胡亥抱紧些:“何?”

    胖乎乎的面庞上,走马灯似的闪过震惊、疑惑、不信、茫然……好一阵,城阳王嫡次子才略显艰难地说出:“小君……重身。”

    “呀?!”王主妜大惊,跳起来揪住兄长的胳膊猛力摇——这怎么可能!?

    阿娇垂眸;

    鼻尖,在胖胡亥背颈浓密柔软的皮毛上摩挲、摩挲……

    ……甜甜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辛苦

    总算完成,哈哈!

    分三次发出,

    多添的字不算钱,都算新年福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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